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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秋水芦花》——张华北
作者:黄石棋牌:   发布时间:2020-6-17 17:22:51 

 

秋水芦花

张华北

雾在阳光里渐渐变得稀薄,那一队似曾相识的雁群飞来,一个小小的人字在南大港大苇洼上空移动,数来有17只。每一只扇动的翅膀看起来很有力,在这片阔大的洼淀上渐渐模糊得微不足道。透过薄雾,头雁咿呀的叫声并不响亮,身后雁们的回应也被风吹散了。唯独头雁观察身下的洼却很清晰。苇荡被天然的沟沟汊汊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块状,黄绿的也茸茸的。水泊放出诱人的晶亮,那荷叶状、豆荚状、树枝状,或长条、圆形、方形也都不那么规则。如和雁们同行,那泊子里的小草台随意地散落,像银盘中剩下的菜肴,雾是它们飘出的香。但头雁眼中,它们更像一条条小渔船在游动。

雁群飞过的一个泊子,十几只绿头鸭分散开,三五只、一二对,安静地各自游曳。艳丽的雄鸭或深吸一口气倏地下潜,引得身旁灰羽无华的雌鸭兴奋地扎进水。涟漪因它们的激动而频生,在苇边被无情地阻遏,却在空旷处恣意地漫开。湖水较深处看起来有些湛蓝,浅处则有些白,水更喜欢夏日在水影中摇动的绿苇。一只青头蚱蜢惊慌失措里扑进水中,身边即散开了细微的涟漪。但那涟漪小得可以忽略不计,如少妇脂粉下眼角的细纹。

随着一处苇丛骤然发出的摩擦声,一只小船瞬间分开苇叶进到泊子来。野鸭天然的警觉神经在瞬间被激活,在极短的助飞距离里将翅膀的肌肉强化到极点,水花飞溅、苇叶凌乱,它们向大洼里另一片水泽飞去。在它们眼中,人还不是它们的朋友。水的波纹掩盖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涟漪,由小船两侧凸起波棱,慢慢无声地霸道地梯次压向水边。水中插下的箔是尼龙绿线网圈成,十几棵灰白的竹竿将它们固定在水,与绿苇浑然相似。船后女人一身蓝布衣,腰随意系一块陈旧的围布,躬身摇船,头上黄围巾在苇梢上下浮动。围巾静止时,夫在船舷边慢慢提起地龙网,两只黑鱼在里面躁动,飞溅的水珠被封闭在了圆筒式狭窄的网中。二三只螃蟹水淋淋地爬动,一只将脚尖像尖刃穿透网壁,立起的两眼怒视着渔人。

芦花在仲秋时就初展花容了,此时芦絮并未开放,只是成束的花穗在不知不觉中散开来。有的棕红,有的淡褐,有的浅紫,一个水湾处,那芦穗竟是略黄的淡绿。苇在洼里一天天在变,应是那个隐身的画家把秋阳和风在调色盘搅拌,漫不经心地抹来抹去。哪一天早上,芦花穗在晨光里闪动起了银灿灿的新彩。

大洼深处,一片芦苇遮覆的台地上,忽见一片洁白,如一群低飞的小白鹭。趟着齐腰深的水分开茂密如栅篱的苇丛,草茎的断裂声里绕行一个个水鸟的空巢,走进那片白。白花竟是芦荻,白得好不潇洒,如精灵炫舞。在大洼芦苇的世界里已十分罕见,是百年前狄花乘着温暖的南风来到这里,抑或北飞的大雁携带狄花来此,已不可知。那芦荻过于细瘦与低矮,白得凄清与零落。芦苇是一个大家族,大漠民勤的石羊河滩、达坂城边的水泽、拉萨河畔的湿地、涛涛黄河的入海口,处处芦苇身姿在摇。芦苇又因地而异,或虚高而密集,粗大而稀落,或矮小而无彩,细白而轻飘。大苇洼的苇却不然,高者丈余,低者过人,笔直而匀称,硬挺而劲健。洼里人称“铁秆苇”,可作帘作箔、编席编篓、盖房造纸,用途其多。人说,这里的苇如洼里人,爽直而硬朗。

苇莺是喜欢大洼芦苇的,春四月,绿苇如毯在水面铺开,苇莺在修长草尖上跳起飞落,用动听的歌喉吸引着心仪的那一只;夏七月,深沉的绿掩去了众多婉转的声调,苇莺侧身抓住小巢上摇动的苇秆,嘴上的小蚂蚱弹得雀舌好痒;秋十月,绿在茎叶上慢慢消减,苇莺飞过苇梢时着意擦过蓬蓬芦花,几只小莺越过它时叫声已有了清脆的水音。光顾那一片贫瘠无花的芦荡是那几只雀鹰,苇上的麻雀、苇莺、燕子,台地上跳动的草兔、快捷穿行的仓鼠,都难逃它们的锐眼。那片地高水浅的苇荡,露一方空旷草地,黄蓿已红得艳艳。那片满是拳头大小芦花的苇荡是骨顶鸡最爱之地,密密芦苇下是它精心营造的家,半浮半沉的草茎堆出水面,小雏出壳就从母亲的翅下跳进水中。芦花盛开时,摇动着在水里投出一团团阴影,小骨顶鸡白嘴白额已和母亲的一样好看,在苇丛里转进转出,叼叼草根,追追仓皇的鱼儿。苍鹭、野鸭每日飞临的是芦花最盛的中心地带,芦花奇大,蓬松得像禽鸟云集。鸟儿们嘲笑这些头重脚轻的苇族,不为芦花下伸开的黄叶虚张声势所动。水禽们喜欢在芦花旁静静等候游鱼,花的投影总让鱼儿错判这美好的安全地带。

湖面的小风常常不知来自何方,芦花或摇向东,或摇向南,又向西北摇又冲西南去。芦絮飞扬,怪异地游走,忽左忽右,忽前忽后,或在低处游疑,蓦地飞升不知所终。洼里风总不会保持平静,有时风忽地变得快意狂放,芦花一齐倾向一方,前后摇动、躬身又立,下弯又仰,一副不屑于风的肆虐之态。小花絮在风中快速脱离花团,顷刻间飞行如涛似海的芦荡、飞过波浪诡谲的水面,自由地穿行、无羁地扬飞。

昔日洼里人最喜欢深秋风轻月黑之夜,水泊无波,芦花垂垂。十几条小排子缓缓推进,在浩荡无边的大洼里,如十几片树叶慢飘。雁群黑压压如银滩里抹的一片墨,头插入翅膀做着水中捉鱼苇里嬉戏的梦。小船悄悄围成一张大弓,弓上那黝黑的大抬杠如一双双长箭。船尾的洼里汉子铜铃大的眼不再眨动。“拉盖头!”寂静里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喝,满洼的芦花一齐颤抖,几十条火光烈焰如巨帚向惊飞离水的鸿雁横扫。老洼人也不会忘记那个秋雨绵绵的日子,蒙蒙小雨湿了苇洼,湿了洼边的青纱帐,芦花穗分分合合中窜出一群探头探脑的人,领头的是个两眼凶光的男子,敞开的短衫里露出两把黑亮的盒子枪。他们冲进大赵庄一所院子,一阵乱射,八路军将军黄骅和他的战友倒在血泊中。叛徒冯冠奎和上司邢仁甫投敌作恶,最终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。渤海边这英雄的城市以黄骅将军血染的英名命名。

秋水是芦花的镜。秋的芦花如仙子亭亭玉立,将那绒绒的面、纤纤的腰映在水中,轻摇慢摆,左边端详如痴,右边凝视若醉。牵起伸开的叶,晨听一支秋水的长曲,夕唱一支芦花的和歌。芦花是秋水的钟爱,让那风啊摇得轻轻爽爽,让那云啊霞啊走得歇歇停停,一齐印在水中由芦花仙子低头欣赏。那芦边的鸭、草上的鹬快快飞走,别划破了这一片莹莹明镜。可以说,水与芦花相依而美。

秋阳里,满洼芦叶的金黄为芦花妆扮起裙裾,托起了芦花的笑靥。叶黄似金,花白如银,秋水之上是金与银编织起的锦绣,非有仙子玉手不可裁剪这天地间巨幅的绸缎。秋愈深,芦花痛惜地俯看芦叶变得萎黄。叶从茎上分离有些犹豫,风来催促着,不情愿地断离,叶根向下略斜着进水,一叶叶在水面飘零。湖水似乎不愿接纳落叶,叶片渐渐相叠相压,依偎着苇丛不肯远离。每一枚细小的芦絮是一柄上仰的小伞,在水面轻盈地行走,对它们来说,滑来滑去的水黾就是一艘艘水面大船,芦絮行走得比之更轻快自如。小鱼在芦絮下追随,时而用嘴轻吻,几多相亲的感动在不言中漫延。

也是那年秋水芦花的季节,那些从浩淼的大苇洼中迁出的洼民们,站在了水库的大堤上。向北遥望,曾经世代生息的渔村已消失在朦胧的芦花里、消失在迷蒙的水雾中;向南,那稻田隆起的金黄抹去了纵横的阡陌,千年的不毛之地露出镀金的面容。水边菜棵子扬开了炫耀的白花,加入到芦絮的飘扬,湖蓝色小巧的碱菀、晚秋艳黄的苣荬菜花,点缀出秋草丛的斑斓。匆匆飞来的雁群鸭群、鹤队鹳队,并不急急启程南飞。宏阔无际的芦花秋水值得流连,芦花痩秋水寒时南迁不迟。古诗人以“秋水与长天”“落霞与孤鹜”描摹出美秋的意境,其实自然之美并不为人类的意志所左右,人类保持一种大爱的情怀何其重要。

那只小游隼悄无声息斜刺里飞来,惊散了芦花丛上几只水鹁鸪,扑啦啦一阵狂舞,弹开纷扬的芦絮,方才安静洗浴的一对凤头䴙䴘瞬间潜入水下。掐下一支芦叶,叠一只小船附身轻放水面,任秋水漂去,那立起的帆是一叶金黄。

3030字)《天津文学》2019/4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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